季羨林去世一周年 季承稱父親的遺產(chǎn)是個包袱
2010年07月11日 03:45華商報【大 中 小】 【打印】 共有評論2條
季承
去年今天,國學大師季羨林因病在北京301醫(yī)院去世,享年98歲。
在季羨林生命的最后幾年,和兒子難以道明的糾葛、匪夷所思的“盜畫門”以及因此牽扯出的與北大的糾紛,一度讓病床上的季羨林苦惱不已。
季羨林去世后,一切難題對他而言都煙消云散了,但對此前已經(jīng)和父親和好的季承而言,困擾才剛剛開始。
“烏
龜門”、家里遭竊、向北大追討父親藏畫、三處安放父親遺骨讓業(yè)已75高齡的季承頗感疲憊,而《我和父親季羨林》一書引發(fā)的非議,讓季承飽受困擾。
在體力和精神的雙重壓力下,季承一個人走過了父親去世后的這一年。昨日在接受華商報專訪時,季承坦言,雖然很累,雖然他覺得“大師之子”這個名號很沉重,但他必須堅持,因為他是季羨林的兒子,把季羨林的思想和文化遺產(chǎn)傳承下去,是父親的遺愿,也是為人子的責任。
最新動態(tài)讓父親與王昆“在另一個世界交談”華商報:7月11日是季老去世一周年的紀念日,有什么安排嗎?
季承:父親的骨灰主要分三份,一份在山東老家,“睡”在母親身旁,也了了他一個心愿;一份放在北京萬安公墓,因為這個公墓離北京市區(qū)比較近,方便親朋好友和關心季老的人前去悼念;第三份,也就是這次一周年要在河北易縣崇陵西側(cè)的華龍皇家陵園里舉行的“季羨林先生墓碑落成暨骨灰安放儀式”。為什么會選擇這里呢?因為這里有個“文化名人園”。父親生前和歌唱家王昆有個約定,身后都葬到那里去,在另一個世界繼續(xù)交談,傾述那些沒說完的話。
華商報:季老一生都在為傳播文化而操勞。對于他未竟的事業(yè),你有什么打算呢?
季承:研究的領域不同,子承父業(yè)是沒有辦法了。不過,把父親的思想和文化遺產(chǎn)傳承下去,是必須的。目前,雖然山東臨清的季羨林紀念館、濟南的季羨林研究所和咸陽的季羨林國學院都已經(jīng)成立,但真正要做下去,還需要下很大功夫。我想在我有生之年,最重要的就是配合這些機構(gòu),真正傳承父親的文化遺產(chǎn)。
華商報:有消息說,季老家里遭竊一事有最新進展了?這都半年過去了呀!
季承:是的,我也剛從海淀區(qū)檢察院得到消息,案件已經(jīng)轉(zhuǎn)到他們手里。他們目前正著手準備起訴的資料。我相信偷盜者以及他們背后那些偷偷摸摸,見不著人的家伙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。
為什么這個案子拖這么久呢?因為犯罪嫌疑人偷的這部分東西怎么估價比較困難。為此,公安局請海淀物價局牽頭,請了4個方面的專家,文物局、拍賣行、圖書方面的專家,合議定價,提出了一個意見給公安局。
遺產(chǎn)糾紛父親的577幅畫等待“研究再給答復”華商報:季老的遺產(chǎn)都安排妥當了嗎?有沒有估算過季老留下來的東西能值多少錢?
季承:哎,這個太難估算了。父親遺留的東西,尤其是書籍太多了,光將北大的兩處宿舍里父親的遺物整理好,并轉(zhuǎn)移到外面的安全地,就花了我過去一年里的大部分時間。
如果說安排妥當,這批東西已經(jīng)很安全了。可是原來父親讓北大保管的577幅畫,其中包括蘇東坡《御書頌》在內(nèi)的207幅古畫,卻依舊在北大手里,沒有給我。
華商報:北大不是說尊重季老遺愿,要歸還給你嗎?
季承:是的。父親去世之前,北大的領導在醫(yī)院探望時,曾經(jīng)問父親:這批畫捐還是不捐,由季老說了算。我父親明確表示不捐。我當時也在場。
可是,事后我打了無數(shù)報告,要求取回這批畫,北大卻總說“研究研究再給答復”,這一研究就是一年,接下來可能是2年、3年,乃至到我去世。
華商報:你覺得,這批畫會不會到了某些人手里,所以拿不回來?
季承:北大甭想我會“揣著明白當糊涂”。過段時間,我會再去找北大領導。我會堅持自己的權利,如果再不歸還,我不排除通過法律手段要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。
華商報:除了你,我們知道你外甥(季承姐姐的孩子)也有季老遺產(chǎn)的部分繼承權。你有擔心過因為分割財產(chǎn),會和親屬產(chǎn)生矛盾嗎?
季承:說真的,我是有個顧慮的。我從不否認,我外甥有他的繼承權。他繼承的其實是我姐姐應得的那一份,我沒有任何抵觸情緒。要知道,我姐姐對這個家庭也是貢獻很多的。不過,這個繼承權該怎么體現(xiàn)呢?一張畫、一本書、一個罐子,是分給他,還是分給我,哪些需要捐給社會,哪些需要拍賣,又或者是全部變現(xiàn)了再分,還需要商討,挺麻煩的。到現(xiàn)在,我們還沒拿出一個方案來,不過我們都相信會處理好的。
華商報:在網(wǎng)絡上不少網(wǎng)友都說干脆直接捐掉算了。
季承:哎(苦笑),有那么容易就好了。在外人看來,父親留下的是筆很大的財富,可對我而言,卻是一個包袱呀!可是也不是簡單的捐掉就可以了,首先財產(chǎn)也不是我一個人的;其次,我不能像我父親那樣,對家人不做任何安排。我的兒子和女兒雖然很無所謂,但最小的這個小孩的撫養(yǎng)、以后的生活,我總得考慮、安排吧!
直面爭議揭開真相無損父親的偉大華商報:季老在世時,對你的爭議主要圍繞在“不孝”上,同在一城,卻13年不相見。后來,見你們和好,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氣?墒 《我和父親季羨林》的出版,卻再次讓你背上了“不孝”的名聲,批評聲甚至更猛烈了。
季承:我一直不認識你們所說的“國學大師季羨林”,在父親的最后幾十年,在熱熱鬧鬧的學術追捧中,他的真實形象隨著聲譽日隆愈發(fā)變得不真實,實際上,父親的內(nèi)心是冷的,是寂寞的。
我覺得自己是個孝順的人,對父母,對家庭都盡心盡責。寫這本書,我只想還原一個大師光環(huán)底下真實的父親。晚年,父親對自己有過剖析反思,和這本書中指出的所謂缺點、錯誤,很多都不謀而合。
華商報:或許在很多人看來,是因為原來圣人一般的季羨林,也和他們一樣世俗、無情,所以倍感失望。在這種情緒主導下,從而對你謾罵不已。
季承:對于謾罵,從書出版到現(xiàn)在,我都已經(jīng)習慣了。我覺得大家應該習慣,偉大人物有他的偉大之處,這沒問題。但讓讀者知道一些別的真實情況,并不見得有損父親在學術上的成功和偉大。相反,把真相都藏著掖著,反而沒什么道理。
華商報:那你不覺得委屈嗎?我記得,此前你接受采訪時,曾因此潸然淚下。
季承:委屈,怎么會不委屈,你不知道有些人罵得有多狠,認為我該下地獄,該被絞死。我委屈,一是父親對我的態(tài)度,讓我委屈,為何父親最后這樣對待我;另一個就是,對有些人在我家制造隔閡,我很不滿意。這些人原來對我挺好的,后來一下子變了。我甚至聽說,身邊有人和我父親說,我和媳婦想要毒死父親。以至于他的飯菜一度都要別人先嘗一下,他才能吃。
不過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是委屈,而是氣憤了。有人煽動要“封殺”我的書。誰給了他們封殺我著作的權力,這只能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機,把已經(jīng)有些復雜的事情搞得更復雜,于社會、個人、各方面都是不利的。
華商報:別有用心的人?誰?
季承:是的,有關我的很多爭議,我相信都是這些人制造出來的。你如果把網(wǎng)絡上那些罵我的話組織一下,你就會發(fā)現(xiàn)一些蛛絲馬跡,有一群人在干這事。
他們是誰?我也不知道,不過,我知道,他們就是一直在我和父親之間制造隔閡,并圖謀父親遺產(chǎn)的人或團伙。
再評父親我給父親打了60的及格分華商報:你怎么評價父親這一生?
季承:如果作為一個學者、社會成員,就事業(yè)而言,他是完美的。但如果作為一個家庭成員,作為一個男子而言,他有很多缺點……曾經(jīng)有一個記者讓我給父親打分,我打了個60的及格分。
對利,他看得很淡;但對名,他似乎來者不拒,不過,卻不會被“國學大師”之類的虛名所縛。當時,作為時代最醒目的學術符號,在生命的最后歲月,他既無法擺脫早已公開拒絕的“國學大師”帽子,也無力阻止自己陷入各種利益爭奪的漩渦。這是一種悲哀。
華商報:在季老去世后,你看了很多他的日記和書籍,其中有一些提到和家人相處的溫馨文章。那你對父親的印象發(fā)生改變了嗎?
季承:前段時間,我在整理父親未完的遺作《最后的撫摩》時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段文字,講述了父親到病房看望母親的場景,字里行間充滿不舍:“德華和以前一樣躺在這里,似睡非睡,腦袋直搖晃。我撫摩了她的手,她的額部,都是溫溫的。這溫暖直透我的心。她沒有睜眼,也沒有看我,哪知道這就是最后的撫摩。”
是的,我被打動了。原來父親也有溫存,并非冷若冰霜,父親不是一個無情的人,只是對家人不夠好而已。
本報記者 吳成貴